[冬寡]SUPPOSED

   应该是——当时刚完成一个任务，金发碧眼的同僚都忘了收盾，喊她罗曼诺夫。我前几天遇到旧友……要不要去？要，还有其他活化石啊？有。于是在咖啡厅坐下，坐笔直，拿指甲笃笃敲桌面，经过一个疑似活化石的男士敲一次。你这旧友爱迟到啊？以前不。打仗的？嗯。她咯咯笑——同僚紧张，词挨个往外蹦。

   间谍不相亲。她喝口咖啡。

   美国队长也不。

 

   接着她看到他的旧友。准确来说她只是看到活化石（三号活化石碰巧出现的几率是多少？）。她误窥幽灵，她手冷脚冷。风言风语，雷电云雾。黑发长长还吊脸子，还帅的，快数数你人生中有几个？她很快数完，一个。若仅仅往前推五六十年，她现在就蹬脚滑过破桌子扑进他怀里了。

  

   黑发长长的、吊脸子的、帅的活化石拥抱另一个。他们互相拍肩捶臂，视线纠缠不休。

   她窝在座椅角，双手环胸，背也挺不直了，腿恨不得搁桌子上。她无所事事地想：能否用过去的方式对待过去的人？让半世纪多不见的前男友给黑寡妇一个公主抱或者举高玩；打关于行动速度的赌……行了，你不能想象。她本来忘得差不多。

 

   史蒂夫——？

   声调是战略性拉长。此举好处繁多：留给听者足够时间判断声源，凸显她欲引注意的合理性（即‘别冷落我！’）。同时，此举幼稚。她扁嘴。

   活化石二号转头，又惊又喜。他身后玻璃外边变绿的信号灯、不知名的幼小树苗、据说是“黄色、蓝色、黑色、白色……各种颜色”的云，都不如他叫她高兴。

   总要有不明情况的人。诚实同僚小幅度地皱了皱眉，罗曼诺夫……娜塔莎，这是巴基，巴基，这是娜塔莎。

   活化石二号坐下的时候绿灯变成红灯。该死，为什么那绿色要恰好悬在他头顶？

   她眨右眼。

   哟，罗曼诺夫？

 

   后来你都知道了，曾亡命天涯今联手行骗，迅速配合好的情侣拍大腿着笑得前合后偃（憋成静音）。不爽猫憋的可不仅是声音，他意味深长地回望活化石一号一眼，溜去对面。

   谁要看你们七老八十的、大庭广众地……等到情侣窃窃私语讨论同僚的脸到底是番茄色还是鲜血色，活化石一号才知道能抬头了。

 

   她忙，“没时间见相亲对象”那种忙，也没必要像活化石一号那样狂听音乐。她甚至厌烦。“所以我不必说离我而去的人是你”，“你是我人生之旅的终点，亦是起点（字面已经够了！）”……她抱着他的手臂：商场放这些的时候，我想到了你。活化石二号希望她唱，被吞吐地回绝。

 

   她秉承不欺不瞒之恋爱原则，详述商场电梯上的吻，史蒂夫耳朵没有刚才那么红、史蒂夫的心跳、史蒂夫说感觉可以。活化石二号没意见，说很小，很小，很小的时候，他也亲过史蒂夫。我有意见！红发把他另一只手也抓过来。

 

   她毫无罪恶感地揭短，同僚第一次见触屏手机，以为扯坏屏幕。活化石二号认罪，表示他也差不多。又一个“也”，她擅长计数。

 

   嘿史蒂夫，我的芭蕾是詹姆斯教的！

 

   同僚想知道怎么才能做到旁若无人，得到的答案教人心碎：这对神奇的情侣向来在刀光剑影、千军万马（他们一定是夸张了）里练习卿卿我我。

 

   他们像过去那样嘲笑人们因为平庸而起的悲伤，吃饱穿暖无病呻吟的青少年，咖啡厅的装潢（队长倾情挑选），多年前摔个狗啃泥的街头霸王。她知道他们总还是会施以援手。她问男友还记不记得他在狂风呼啸的雨夜说的话，他想起她扔掉雨伞给他的那个吻；我不是指那个，还记不记得啊，你说，娜塔莉亚，你就一点都不平庸……活化石二号把她嘴唇咬痛。对不起……等等，难道你居然不喜欢“那个”？

 

   她告诉他，在红房子里讨论的近视、毒瘾、名著、烟斗，前脚踏出任务地狱，后脚立马失去兴趣。重影的世界她倒瞧过，当然只是被揍的；有人摁着她注射海洛因，后果嘛；她真缺时间读名著；烟的魅力又在哪。他听她轻描淡写地说那些本应被他捏碎头骨的垃圾们，牛仔裤蹭着她光洁的腿，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，回应她偎过来的脑袋。娜塔莉亚。他轻轻说。

 

   她温和地提出别光叙旧，于是他们谈论省略号和句号。她想去电影院、书店，他觉得来个短途旅行会更浪漫。他被她一句拜托詹姆斯打败——小姑娘总有道理让他认输。比如“我们本来就风里来雨里去的”。折中，他们都喜欢城郊的动物园。

 

   他拒当间谍，可她根本没要求，气鼓鼓地被塞了一嘴甜饼，嘟嘟囔囔：我曾是个间谍，现在都对信任这回事有阴影了。

 

 

 

   而不是——当时刚碰头，金发碧眼的同僚附耳，小娜，直升机还在，资料也还在，就是你少了一把枪。

 

   同僚永不明白她到底少了些什么，她也的确少了一把枪，不知道谁干的。

   随便谁吧。她猜。

FIN

*设定和电影、漫画不尽相同

*“云的颜色”来自电影《戴珍珠耳环的少女》

尝试“温柔写作”的失败……